1991年10月6日,我们1960年从庙前街小学毕业的高20班同学在当年班主任赵老师工作的地点馒头巷里庙前街道办事处会议室聚会。当时的馒头巷已经开始拆迁,办事处的小楼也待不了几天了。30余载,久别重逢,听着老同学们的深情回忆,胡乱凑了几句:
完小番号二十七,关帝膝下作桃李。神秘窖藏出大殿,风流人物走丹墀。身藏柱后拍洋片,背负凳脚打游击。回首当年平常事,庙小林疏风也急。
█太原市庙前街大关帝庙,太原曾有几十座关帝庙,这是规模最大的一座。图一图二张珉拍摄,图三邓连朝拍摄
█萧刚手绘大关帝庙
1950年草创的庙前街小学,就办在大关帝庙的后院殿堂里,当年教育部门排序定名为27完小。那个年代,小学分两段上。初小四年就可以拿到一张毕业证,好多人完成学业参加工作,就算有文化的有文凭的小知识分子了。后来慢慢取消分段,都成了完全小学。完小这个词就成为历史了。大约1955年,完小改名庙前街小学。我的初小毕业证书还在,上面的时间是1958714日。校长张士政,记得是方脸面色较白一副慈祥面容的一位先生。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大关帝庙,庙门上悬挂着“太原市南城区庙前街小学”的牌子,外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已经不在了,大门西侧立起了1983年的市级文保碑
按阴历说我的生日是919日,换算成阳历到了1947111日,以上世纪50年代初太原市的规定,要年满岁的孩子才能上小学,如果是在幼儿园托儿所的孩子则可以不受此限。比如在入小学前在西羊市小学附设的托儿所入托,就可以顺理成章直接进了西羊市小学。为此家里费了些周折,几番面试,学校破例让我提前二个月进了校门。别无选择,只能是离家最近的庙前街完小。
当年庙前街左近有三、四个小学校。比如关帝庙北门隔着马路羊市街斜对过现在的41中所在地,前身是西羊市小学,按太原市小学校的序列排为6完小。再往西有半坡街小学。往东出馒头巷口过南市街有晋府店小学,往大南门方向有回民小学。完小的资历明显差一点。
█大关帝庙及周边街巷布局老地图
我们入学的时候,只占了大关帝庙的后院以及两个偏院,南面面对庙前街的山门才是大庙的正门。当时大庙前院是新民中学(不是现在的那所同名学校)。1954年入学时,小学校门设在西北角上香房院的北头,属于大庙的后门,可以进出车辆的。面对西羊市街,隔大街是过去的兵工医院,后来的八中。进学校大门,右手靠西小房子是传达室,面试就在那里进行。左手盖了一排平房,过几年里面办了附属工厂,我们在里面包糖块和糊饼盒。再后来这里是音乐教室。
█庙前街小学放学了,图片来源于网络,拍摄时间推测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
█1983年,一位庙前街小学毕业生的家人在关帝庙外留影,外墙上“好好学习”的标语清晰可见。相同的地理座标与不同的时间节点,最能让人感慨万千,33年之后,相同的机位看到的却是不同的景象,时光就这样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上图任贵金供图,下图张珉拍摄
█1983年,一位庙前街小学毕业生的父亲在关帝庙外留影,右侧可以看到“天天向上”中的“天”字。33年之后,时代的痕迹已经悄然隐去,徒留充满感慨与嗟叹的空镜头。上图任贵金供图,下图张珉拍摄
█1985年,一位庙前街小学毕业生的家人在大关帝庙外留影,任贵金供图
█时隔31年,与上图相同视角的空镜头里,多了铁旗杆和文保碑却流逝了时间,唯有感慨岁月沧桑,张珉拍摄
直到2001531日小学搬走,学校格局基本没变。年在后院上一二年级的那阵,我们还要自己背着小板凳来上课,用膝盖当桌子写字呢。不像完小那样全是整齐的排房教室还有大操场。由于是对旧庙堂的改造利用,自然不伦不类,纯属凑合。可谁知道后来竟凑合到21世纪!
刚刚改造的教室,阴暗潮湿、光线极差。庙宇落地式旧门,门上木头格子镶嵌,沉重不堪,开门闭门得费老大劲,还咯吱咯吱老响。高高的门槛,地面是大方砖,潮气上溢。墙面涂了白灰,但是还能露出底下掩盖的壁画颜色。没有天花板,往上看黑沉沉的。黑板就是墙上抹了泥,涂了黑漆,反光厉害,角度不对,往往看不到上面的字。
后院三面都是两层楼,三个楼本来各不相连。为了上下方便,把二层连接起来,成一个简写的“门”字。可以从门字两端上楼,也可以走东面校园靠北楼新砌的砖楼梯上来。一层的三面则不连接,西厢房北头和北楼交叉的地方留门通往西院,就是学校初期的大门院。开始我们在后院西厢房一层上课,教室的后墙外面在西院,西院竖起联合器,挂了爬绳爬杆秋千;院西面一溜厕所。方寸之地,就是操场。年大炼钢铁,还在这里垒了所谓小高炉炼铁呢。东面有门通往东侧院,东侧的小院里隔了矮墙。北面小屋里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在念经书呢。
那时的课本是竖排本,繁体字。记得一年级好像是从“人、手、刀、口”开始认字的。二年级第一课是“开学了,我们上学。”课本上有插图,我们没事就在下面学着描画。初小语文是动物世界,小兔子、狐狸、山鸡、都是主人公。《还是人的本领大》是讲鸟儿在天空飞。鱼儿在水里游,它们再自由也没有人的创造力厉害。人造出飞机、潜水艇,比动物强多了。课文里寓言很多,乌鸦与狐狸的故事、狼如何被狐狸欺骗(想占小便宜结果替狐狸受折磨),记得十分牢靠。聪明的乌鸦讲一个瓶子里水面低,乌鸦喝不上水,就衔了许多碎石子放到瓶子里,水面升高,乌鸦终于喝到了水。还有白羊与黑羊在独木桥上多头相遇,谁也不肯退后结果双双跌到河里的故事,都有深刻的哲理。读书给我们以自信。
练习写字时用石板。所以书包沉甸甸的,用不久就会因为石板的原因烂个大窟窿,于是边角尽是补丁。我们班的番号好像是初班。班主任姓赵,教语文的,是位操北路县份方言的一位老太太,一两年以后调走了。老师戴着花镜,态度和蔼。屈着腿稳坐在小板凳上的孩子特别守纪律,听老师讲话时,双手背后,写字的时候才能把手拿到前头。那时尚无汉语拼音,先学的是拼音字母波、泼、摸、佛、得、特、那、勒。写字先学笔顺,随着老师在黑板上比画,要念出声来,特别的带劲。现在孩子们写字不讲究笔顺,其实并不省事,而且字也特难看。开始学生多,教室少,上半天课,叫二部制。下学了,自己的小板凳要栓在屁股上背回家去。讲究的家长给做一个垫子铺上坐,舒服些,一般的就坐硬板。四年级上了最北面的二层藏经阁,就不用自己带板凳了,是二人连坐的制式桌椅。
班主任老师姓曹,梳两条大辫子,师范毕业,家住解放路天主堂东面。还有一位女音乐老师姓冯,家住南肖墙街一旧院,现在已拆掉,成为三墙街一部分。好像她们家院门口有一老槐树今仍存。1998年赵老师儿子结婚时我们在宴席上见到,二位老师仍然能叫得来学生的姓名。
新民中学从大庙前院迁走,后来太原八中还占了一段,直到迁到西羊市街。于是前后院都归了小学,大约是年。记得在大院做操开大会。丹墀上校长号召为了1070万吨钢而战。
前院除去办公室外,只有个教室。年时年级3个班为17、18班,我们年级是个班2022。班班主任赵成桢,班郝德堂,班先是郝俊如,后为王云。班不是庙前街初小升上来的,是由回民小学整体转来的。
说实在话,1951年毁了神像,原来那些房间的称和干什么用的,孩子时候不晓得。毕业以后回来,有了点知识,才搞清楚布局。
五年级到了前院厢房,先在东面,后挪到西面,直到毕业。
这时我们的班主任是一师毕业刚分来不久的年方岁的语文赵成桢老师。老师带黑框近视眼镜,血气方刚。小孩子不懂事有时调皮,他下了课与你谈心,连自己的吃饭也耽误了。老师毛笔字写得不错,还在写诗。我们受到影响,也试着舞文弄墨。年轻老师志向高远,大刀阔斧抓管理。班会、队会形式新颖,特别出彩。记得在校大办公室东面教室开关于“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的主题班会,是毕业那一年。老师精心策划,搞了一个中国地图挂起来,在图上北京、平陆的位置安了小电珠,待同学朗诵课文到这两个地方时计划二灯同时闪亮。谁知试验时一切正常,正式开会的时候灯却不亮了,让人十分扫兴。当时是观摩现场,附近几所小学的领导、老师都来参观,赵老师懊悔不已。1992年聚会,赵老师还提起这件事说,当时如果有今天这样的音响、灯光设备,我们的班会该有多漂亮。
数学郝德堂老师,精瘦,北路口音,也是师范毕业,年纪比赵老师大些。对学生要求特别严厉,恨不得我们个个成才。可是有时办法简单。记得一次上课老师在板书,听得下面有同学在说话,他一个转身抓起讲桌上的粉笔向话音方向投去,力度太大,把同学的耳朵打得红肿。有这样一些老师从头教起,我们的底子扎实,坏毛病很难存在。
我们不是太喜欢打闹,但毕竟是男孩子,也需要常备一些刀枪剑戟之类玩耍的真假武器,无论性格沉稳与否,概莫能免。没有多余钱买,自己找块碎木头用菜刀砍出一个大概样子来,砂布打打,当成宝贝。记得有木头刀、木头手枪。三年级以后学会用废抄本纸一张张折叠然后组合起来,居然有了“盒子炮”。如果搞到道林纸、画报纸、牛皮纸,就可以做成更大的冲锋枪。涂上墨汁,满像样子。家里出钱买的最高档次的玩具是一杆铁皮冲锋枪,用手摇动把手,可以发出咯咯的声音,一时间威震大院。
那时有点零钱,就订了《新少年报》、《中国少年报》,从报纸上得到许多知识。还自己动手做了一台矿石收音机。从中药房买到孔雀石(硫酸铜矿石)装在小盒子里,调节器件把手,经过整流,不用什么动力,小收音机成了,买了耳机就可以听到广播。后来有半导体出现,几毛钱买一二极管直接装在耳机里,上下学路上也不误听。
四年级的时候,赶上年的大跃进和大炼钢铁运动。10岁上下的孩子,骨架子还没有长全,就被打发到东山砖场搬砖头,说是要垒炼铁炉(确实后来在学校西院里筑起炉子了,有高年级的同学和学校老师一块炼铁,炼出了铁渣混合物。)一人三块、四块虽然不多,但是胳臂太嫩,缺少锻炼,步行多里路程,实属不易。加上天气热,烈日当头无遮无盖,早晨出发步走到东山,已是疲惫不堪。水米未进,立马要上砖头回程,原本一个班的队伍,渐渐距离拉开,互相不见踪影了。那时的孩子,不懂得说假话,总想着回去要给老师交代,一块砖也不敢丢,当中行几步,歇一阵,忍饥挨饿,跌跌撞撞,老老实实地搬回各自承担的几块整砖,累得第二天腰酸腿困,好多孩子下不了床,没法上学。
那时还要学生上缴一种烟灰,说是做墨用的,老师领着我们挨家挨户搜刮锅底,积攒不多,交不了差。有人报告在某地发现大量烟灰,于是老师带领众生拿着箩筐铁锹前往,挖回几车货来,后来懂行情的人告诉我们,那不是烟灰,而是铸铁件翻砂用的黑色沙子,于是一场辛劳化为一脸沮丧。
上五年级,爱好文学的班主任赵成桢老师给我们全校学生的作文和诗歌出了个油印的选集,16开大小,记得封面上写《孩子们的诗文》,是赵老师的毛笔字手体。这是自己的作品头一回变成油墨传开,十分珍惜,一直保存到上中学。到了到文革才不知所踪。
1960年前已经看到经济困难的迹象,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每月多斤粮食定量,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只好以副食补充。记得此时放了学用家里的破篮子放些吃食到西门外西海子里捞小鱼小虾,还常有收获。母亲用面粉裹了小雨油炸了给我们吃,格外香甜。再大些就上汾河挡水的坝堰两边柳树、杨树上捋小树叶子,煮熟用冷水浸了当菜吃。大跃进时候大办食堂,要集体吃饭。小学食堂在北偏院,记得是后来做音乐教室的一排平房。和老师一起蹲在院子里吃饭。同班大个子的饭量大,发了一些牢骚让老师批评了一顿。改善生活的日子就是豆腐厂送来豆腐渣的时候,和小米、玉米面混在一起,用点油炒了,特别香。可以吃饱,只是吃快了容易噎着。
高小搞勤工俭学,主要是轮班为食品公司包水果糖、饼干。小学生们特别守纪律,虽然直接和喜欢的吃食接触,但从未发生过偷吃的事情。粮食限量供应,而且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抵抗那种强烈的诱惑全靠从小接受的道德教育。那时有一件事震动师生,就是体育老师w某贪污盗窃案。w20多岁,晋中地区榆次县人,中学毕业后参加工作。挺精干的小伙子,留着分头,口齿伶俐。单身,住学校宿舍,机动时间又多,被指派管理校办工厂。领导或许不知道的前科(因偷盗、私刻公章已服刑年后释放),或许心存侥幸,让钻了空子。身为师长的某监守自盗,把400多斤饼干盗卖出去,钱装了自己腰包。此事的影响不仅在于经济方面,而且从基础上玷污了幼稚孩子的纯洁心灵。当时学校后偏院的北房是操作间,后院东房是食品库房,因为潮湿饼干存放后分量会增加。于是动了心思,在出货时采取少出多记的办法。
当时条件下,粮食制品包括饼干是按照人头定量供应...